第七章 旧事又重提
唐宓默默垂下头。叶一超脾气很好，至少唐宓没见过他生气。而现在，他语气加重，大约是心情实在有些不快。唐宓觉得羞愧，幸亏从教室回宿舍的一路上灯光昏暗，掩盖住了她尴尬的神色。
李知行的背包很空，只往包里塞了一系列学校发的试卷。他作为走读生，每天上学放学来去基本是空手，因为这件事情，唐宓疑惑很久了。不过她并不是有了疑问就询问的那种人，也一直没问他原因，没想到现在得知了缘故。
徐露问：“你男神的照片？”
高三的同学们在礼堂最后，大舞台也瞧得不那么分明。唐宓为了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这段时间每天几乎花了“二十七个小时”学习，在温暖如春的礼堂里，数日来积累的困意涌上眼前，好容易忍到表演开始，全场熄灯，然后她就么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唐宓连忙补上一句话：“外婆，明朗很聪明的，人际关系也不错，学习也很好呢。”
叶一超不忘记提醒她：“宿舍不能再放现金了。”
“还真是这样。”叶一超恍然大悟，忍不住摇头失笑。他拿着筷子戳自己碗里的饭，“说起来……这次CMO，还有人跟我打听你。”
在外读书的孩子通常报喜不报忧，唐宓不会告诉外婆失窃的事情，只说了运动会上的见闻和自己的优秀成绩。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作为找回了失窃钱财的人，唐宓显然觉得自己不能同乐，安慰她：“没事。照片没了可以再找回来的。”
李知行端肃了神色，说：“人各有志，何况唐宓也很明白自己。”
运动会在周五中午全部结束，闭幕仪式上，校长郑重表示，以后一定严格管理，而且配合警察，抓到小偷，请同学们不要太担心。
“你才多大点儿？都还没满十八呢。”唐月是如此手疾眼快行动力超群，一把将那沓钞票塞进唐宓羽绒服的衣兜里，“你还在读高中，学生都应该拿压岁钱，这钱你拿去买点儿好看的衣服，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能不|穿好衣服呢。”
“我很不错的。”唐宓说，“我参加了五个项目，三个拿到了名次，我800米跑了2分45秒！我都没想到我这么厉害。”
唐宓诚恳地看着他：“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忙。”
丁霄霄说：“我问了他，他经常和你讨论，是不是觉得只有你才能跟上他，他说你在宣中还可以，但也不能百分百跟上他的思路，但他找不到别人讨论数学了。”
“不，跟我没什么关系。”
唐宓指出：“但下学期你也基本不在宣州了啊，你要去京大参加集训了吧？”
在平时和叶一超关于数学的种种讨论中，她常常能感受到叶一超的思维敏捷犹如光纤，但她大致还能跟上去。现在，她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
丁霄霄知道叶一超约她见面，非常非常高兴，抱着唐宓说谢谢。叶一超已经很久没搭理过她，偶尔一次青眼，也足以让她乐不可支。她兴致太高，唐宓不能泼冷水，只能跟着苦笑。唐宓觉得，她谢得有点儿早，叶一超要跟她说的事情，未必是好事。
唐宓很肯定地点头。
严晓冬悄悄问她：“你还准备回家吗？”
唐宓垂下头，看着自己在道路上的倒影，孤零零的。
唐月和村子里的众人别过，又拉着唐宓走到一边，下一瞬收住了脸上的笑容。
何老师揉了揉额角，有些为难：“李知行，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唐宓不好意思：“二姨，哪有。”
叶一超放下筷子，表情不豫地瞥了李知行一眼：“李知行，你根本不懂。”
警察效率很高，追回了失窃的钱财之后，就马上还给学校。学校对比了一下失窃信息和名单，发现没有大问题，就一一发回给学生。唐宓拿到了失窃的钱之后，立刻去临班教室找到叶一超，还了他的钱。
实际上，叶一超之前和丁霄霄说的很多话也很绝情，唐宓想不到这次叶一超到底说了什么才让丁霄霄被打击到这个程度，然而她不敢直接去问叶一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六晚上她独自一个人在宿舍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终于拿起手机给叶一超发短信。
“你去外面等我。”
他微微一笑：“我家里还有一套教材。”
丁霄霄扔下这一切后，蹭掉了鞋子，爬上了床，狠狠地把脸埋在被子里。
“后来，你爸就出事了，那时候你妈刚怀上你。”唐月表情怅然，沉默地看着夕阳，“你爸爸去世后，发生了一些事，你妈妈没办法，独自一人回了村里。她和你爸爸到底没结婚，所以你还是姓了唐。”
两人并肩而行，就像冬令营时候——去年的寒假，两个人一起去外省参加冬令营培训，省里面派出了八人，有三人都是宣中的，但只有他们两人是高二的。
道长而歧，曾经关系再密切的两个人，也会走到人生的分岔路上，就此分离。
其他任何人，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是和李知行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碰见叶一超的，冬天黑得早，才晚上六点半，天色已经基本黑尽了，食堂却亮得很，他慢悠悠从黑暗中步入食堂，一副心神不在的样子。
李知行笑着说：“是的。唐宓的教学方法非常有用，我收获很大。”
夕阳的余晖落在唐家村西边的山头上，让连片的树影也泛起了金光。
唐月摸摸唐宓的脸，笑吟吟的：“长成大姑娘了！和你妈当年一样漂亮啊。”
“但是你就可以和他讨论。”
不过，对此消息，其他人倒是信息接受良好。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的手机都被追回了，调查中发现，那些昂贵的手机已经被卖掉了，追回来的希望十分渺茫。于是丁霄霄就成了不幸的受灾群众，好在虽然她的手机没能找回来，但是可以给一定的现金赔偿。
李知行翻了翻练习册，前几页是知识重点，后面每页一道立体几何和解析几何的练习题。唐宓的字不算最好，但非常工整，所有的内容也都是她手抄的。心中默算了一下她的工作量，李知行感喟良多，含笑道：“没有答案……是给我留的寒假作业？”
“……”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唐宓哑然，半晌后才勉强开了口：“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考过之后，我试试。”
“我明白了。”
叶一超点头：“这么看来，李知行当时分析得还挺对的。”
期末考试结束后的当天下午，叶一超第二次参加CMO的成绩也出来了，毫不出人意料，他拿到了一等奖，继续入选明年的集训队。消息传到学校，大家都深深点头，对他来说，拿不到奖才是新闻。
唐宓微微笑起来：“这是肯定的，我要能和他一样，也能参加IMO了。”
夜色中她低下了头，叶一超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唐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应该被丁霄霄拖累。”
“内容不革新，只革新外装就行了。”
“嗯，可以。”
“妈妈，我今年就要考大学啦，当年你很想上大学，我快要帮你实现了，你可要保佑我呀！”
现在学校只有高三学生，人少了三分之一，食堂也一下子空了不少，唐宓也愿意早一点儿来食堂吃饭，因此在李知行问她是否一起去食堂时点了头。
李知行递给她一张便笺纸：“我的电话，如果有事，可以联系我。”
谈话越发朝着认真较劲的方向行走，李知行也不得不拿出更认真的态度对待。叶一超给的题目很简单，asina+bcosa=c，求a的值。
“好的。”
叶一超揉了揉额头，说：“唐宓，我觉得很奇怪，你怎么会和丁霄霄成为朋友的。”
他冲她点了点头，单手提起书包，往肩上一搭，大跨步离开教室。
教室里非常混乱，已经有同学三三两两结伴离开了。李知行抬起头，看到唐宓努力地装好了最后一本书，又笨拙地塞了一盒笔芯进去，也不禁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唐宓摇了摇头：“不是这样，我和他也不在一个层次上。”
“唉……”唐月叹了口气，“咱们嘉台穷，唐家村更穷。当年，我跟你妈妈两个人外出去了宁海打工，起初两年是在厂里干活，后来呢，我俩又去了一家宾馆当服务员。你妈妈长得漂亮啊，很多男人追她，但是你妈妈一个也看不上，她说她喜欢有学问的人，结果还真叫她遇到了。”
李知行非常明白，唐宓的英语成绩上升和他其实关系不大，全靠她自己的努力。其他人学英语，是背考纲里的单词，而唐宓学英语，是背整本中学生词典。
“原来如此。”叶一超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两人，“你们一起吃饭？”
“今年的领队还是张教授，他也跟我说起你，他也认为，你今年不参加竞赛挺可惜的，你可以拿到一等奖的。”
何老师拍了拍教案，笑着说：“那就这么定了。那接下来就是演员的问题，卢明远，你负责这个事情吧。”
丁霄霄没说错，各式各样的小车沿着街道两侧停在了宣州实验中学的校门前，只留出了供一车通行的窄小道路。上车之后，丁霄霄的爸爸几乎是从纷乱中杀出了一条通道，终于上了正路。
“不会白练的。”
她蹲在墓碑前，一张张地烧着纸钱，小声说话。
回去的路上，唐宓清点了一下那沓钞票，不多不少，正好一千。
“你问吧。”
“李知行，我一直想知道啊。”丁霄霄指着他的书包，笑眯眯地问，“你就带这么点儿书回去？”
这一点唐宓很早就知道了。
在回去的路上，丁霄霄的爸爸说还可以送她回唐家村——她坚定地拒绝了，搭乘他们的车回嘉台已经是捡了个大便宜，怎么还能让他们送自己回老家？再说，现在还只是下午时分，根本没关系。
唐宓专心地点头：“二姨，是什么事情？”
“你的道理，我愿意洗耳恭听。”
“嗯，你觉得……叶一超喜欢你吗？”
“不过，我们不妨让节目比较有新意，比如，可以演小品。”
初三那天，唐宓起了个大早，去扫墓。妈妈的坟地在村尾的小丘陵，很多很多年来，村子里去世的人都埋在这里。这座满是坟茔的小山坡上，树木依然浓绿，唐宓挎着竹篮，慢悠悠走在田埂上，外婆走得慢，跟在她身后。隔着清晨的薄雾，远处的山林模模糊糊，走得近了，就能看到母亲和外公的坟茔，她把篮子放下，从篮子里取出香烛纸钱。尽管每年都要除两次草，可是人为的除草完全比不上大自然的威力。唐宓用小镰刀除了两座坟上的杂草，在墓前的草地上点起了纸钱，香烛青烟缭绕升起。
“嗯……”
唐月拍了拍她的头发，忍不住笑了：“哎，你爸爸怎会不喜欢你，他当你是心肝宝贝的，你的名字就是他起的呀。”
“那你要帮我。”
长时间无法超过郭嘉颖，她对自己实在有些信心不足，她翻来覆去检查了卷子，确信这次老师没再改错卷子，终于放下心来。
唐宓凝神想了一会儿。严晓冬的话很有道理，其实她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是啊，长得再好，若没有德行，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李知行刚把练习本放进书包，何树森就背着包溜达着进了（1）班的教室，问李知行：“你今年在不在宣州过年？”
李知行莞尔：“好的，唐老师。”
唐宓顿了顿：“我没有几个朋友，丁霄霄算是一个。”
“我刚刚去教室找你，你居然不在。”
“这个我知道啊……”叶一超低声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喜欢听到她妄自菲薄。”
丁霄霄还有些恍惚，“没想到，我居然会被人嫌弃说笨啊！”
李知行摊手一笑：“那这件事情基本上等于，我们嬴不了。”
（2）班的文娱委员能歌善舞，颇有行动能力，组织了班上的女生跳舞，每年都能拿到前两名。当然，也是实至名归，每次（2）班的女生们一上台，男生们都要沸腾。
这节目是如此逗人开心，以至于大家觉得，是否能拿到奖，能不能超过（2）班都不再重要了。
“漂亮还不让人说吗。”唐月笑着说，“听说你上高中了吧？”
外婆眼睛一亮：“他怎么样？”
唐月从小包里取出一张精美的名片递给唐宓：“二姨在外面，也帮不上什么忙。你拿着我的名片，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他长得挺高了，比我还高一些，可俊了。”唐宓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像电视上的人一样。”
他说的完全是实情，在学校级别的演出上，还是歌舞类的表演最吸引眼球。
“新年快乐。”
然后唐月就絮絮叨叨打听起唐宓的事情来，知道她上高三了，也挺感慨。
李知行很淡定地说：“对我来说，分数足够就行了。”
对不在意的人，叶一超从来不上心，甚至不肯分一点儿脑细胞去记住对方的名字。
外婆很欣慰：“学习差点儿没什么，身体一定要好。”
唐宓木愣愣地看着唐月。
高三生们并未提前放假，期末考试结束后继续留在学校补了一周的课。为期一周的补课后，终于放了寒假。这期间，期末考试成绩也就是“一诊”成绩公布出来，唐宓以微弱的差距胜过了郭嘉颖，拿到了年级第一。
两人点头示意。
“我知道了……”
“好奇的。”
这段话后面还带上了一个笑脸，虽然她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
“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对不起小敏也就算了，自己妈都不回来看上一眼，唐卫东还真是个白眼狼啊。”唐月“啧啧”了两声。
“李知行的提议那么好，我当然要捧场啊！”
“那在不错。”李知行看着丁霄霄，点了点头。
高三（1）班发挥不错，尤其是在最后一天的4×100米比赛中男女组都拿到了前三，总计积分120分，得到了年级第二名的好成绩，也算是延续了以往的辉煌——打破了“实验班只要学习成绩不要体育成的”的谬论。
私家车回嘉台县，要比大巴车快上半小时，因此一个半小时后唐宓已经站在嘉台县的车站了，去往唐家村的大巴车已经蓄势待发，仿佛就在那里等着她。
“虽然我不懂音乐，但高一那次晚会上，你的钢琴曲弹得非常美。”
她这话说完，严晓冬没忍住笑了，关薇这个人，不刺一下人根本不舒服。
和他说话简直白费劲，叶一超略一思索，从大衣衣兜里摸出一支笔和一沓便笺纸，唰唰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公式，撕下便笺纸递到李知行面前，简短地说：“这是道很常见的教学题，你认为，这道题目在高中数学的范畴内，有几种解法？”
“我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我这次回得也匆忙，没什么见面礼好送……”唐月翻开挎包，随手抓了一沓红色的钞票塞给唐宓，“拿着，压岁钱。”
唐月回乡时间非常短，当天晚一点儿时间就已经准备离开。她的父母前几年过世，家里的老房子也都塌了，想久待恐怕也待不下去。更何况，这些年她习惯了大城市，对农村的生活习性恐怕再也不能习惯。
潜入女生宿舍盗窃的人，是某校工的儿子，对宣中的情况十分了解，知道运动会时管理相对松散一些且高三的女生们比男生有钱。于是，他和另一个同伙潜入了女生院，一口气盗走了四十多部手机，一万多块钱。在被警察抓获的时候，他偷来的手机已经卖掉了部分，但大部分现金还在，可以追回。
“没问题，后来者居上！”何老师非常有信心。
叶一超的态度和她一样坚定：“不，你那么聪明，就应该研究数学。”
一旁的丁霄霄飞快地往包里塞书，回头跟李知行说：“不要紧，她又不用背很久。我爸妈已经在校外等我们啦，她搭我家的车回嘉台的。”
店宓仔细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没及时回复，一分钟后他又追上了一句。
“路费呢？”
叶一超的短信回复得很快，但字不多。
唐宓知道叶一超较真起来是多么不容搪塞，她垂眸想了片刻再抬起头说：“不少予十种……嗯，不止，十二种。”
黑暗中她猫眼石一样的眼睛闪闪发亮。李知行瞧着她的侧脸，笑言：“看来我也没白练琴。”
李知行笑微微：“反串就可以了。”
“怎么？”
“发音和语感好多了，李知行纠正了我很多。”
唐宓回到书桌前继续和作业奋斗，半晌后，丁霄霄又闷闷说了话：“唐宓，我倒想看，叶一超要求这么高，以后会找个多厉害的女朋友！”
“一起走？我家车在门外。”
叶一超还显得有些惊讶。
简直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唐宓果断端着盘子站起来：“我吃完了，你们呢？”
徐露说：“李知行的照片的话，我传给你，运动会的时候我照了很多，很多！”
高三回来之后，他再无什么官职在身，的确不用再承担职责。
“嗯……十多年了。”
唐宓看着他，点头。
这故事的后半部分，妈妈和外婆跟她说过。
在家里待了两天，又花了半天时间辅导唐小刚的作业，她又依依不舍地返回了学校。
从二婶那里听说她要走，唐宓独自一人连忙追出去送她。
外婆笑着说：“是啊。”
只有唐宓知道她郁闷的是什么——丁霄霄珍之重之的那张照片是她和叶一超的合照，这大约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张合照了。
叶一超抬头看着李知行，在雪亮的食堂光芒之下，李知行瞧着唐宓微笑着的表情非常生动，他卡了一卡，于是道：“这样啊，那还可以。”
然后便笺纸转到了唐宓手中。叶一起期待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她反而有些不敢，讷讷问：“你确定？”
外婆叹了口气，也说：“你就拿着吧。”
外婆很关心她在运动会上得了第几名。
“剧本也不重要，用成功的剧本就可以，比如春节晚会上个很有名《霸王别姬》。”
“你学习好，和你妈当时差不多。可惜你妈和你舅舅，就只能有一个读大学……你舅舅今年又没回来吧？”
唐宓抬起眼看向严晓冬，视线清澈，里面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我今天早了点儿来食堂。”
她直愣愣的，严晓冬恨铁不成钢。
“对啊，很好玩啊！”
她平生罕有这么八卦多事的时候，基本上每一件都是因为丁霄霄。
因此，在其他人因手机、财物失而复得而喜悦时，丁霄霄独自悲痛着：“我手机里的照片啊，怎么办？”
唐宓起初表情复杂，很快却平静下来。她知道世人都有爷爷奶奶，却没想过，自己也有爷爷奶奶。关于妈妈的太多记忆被时间磨损之后，而今她生命中所有的亲情关系，也就只剩下“外婆”两个字。
“没有。”
丁霄霄的低气压维持了一周，然后慢慢恢复了正常，唐宓也放下心来。周末丁霄霄父母没来宣州陪她过周末，她也没回家，只剩下两个人在宿舍里的时候，她和唐宓说：“对叶一超，我彻底死心了。”
“这么快就还了啊？”叶一超说，“我今天也听到我们班的女生说追回了手机。”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李知行诧异极了：“真的？”
“是啊，不过下学期开始，我妈妈就可以结束出差外派回来了。”
一贯敏锐的严晓冬看出了问题所在，在体育课上，她询问了唐宓缘故之后，第一个评价就是：“你还真是太蠢了啊唐宓。”
“你数学的薄弱部分，我都写在本子里了，还列举了几十道很典型的题目作为例子。”唐宓说。
除此外，她时不时和外婆出门去——在春节这段日子，村人办各种喜事的很多，结婚的、修新房的、探亲的……祖孙两人总被邀请去各家串门。
“她当然没有开玩笑。”叶一超对唐宓展颜一笑，又正色和李知行说，“看到了吗？这相差的九种解法就是你和她的差别。我不是说你不够聪明，但仅在数学天赋这一点上，你和她比起来，或者说，绝大部分人和她比起来，就是远远不及。而她不选择数学，给我的感觉就是明珠暗投，让人遗憾。”
真是个很有趣的节目。丁霄霄娇小玲珑，出演霸王，虞姬则由高壮的男生殷志扬出演，这对比是如此强烈，光是看这两人，就已经足够笑场了。此后荒诞不经的剧情更是让全校同学乐不可支，而殷志扬小鸟依人娇滴滴状撒娇时，全校同学都掀翻了桌子。
“再演一次，那还有谁看呢？”
祖孙两人不再说话，燃烧纸钱的青烟升了起来。
“嗯，那就足够了。”
“而且操作比较简单。”
和她不一样，李知行的成绩和名次跟月考时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李知行的成绩在班上属于中上，不算最好，也总能拿到全班十来名。
见到唐宓她很激动，连连感慨说：“哎呀，都长这么大了。”
春节前的五天，学校终于放了寒假。全校高三学生顿时沸腾了，每个教室都显得嘈杂混乱。考虑到春节有大半个月的寒假，唐宓把书包里都塞满了书，预备回家后好好复习。
唐宓想他果然是这个念头，忍不住笑着问他：“你爸妈工作还是很忙吗？”
“你不好奇吗？”
“你昨天和丁霄霄说了什么？”
外婆有一种很朴素的教育思想——穷人根本生不起病，学习可以差一点儿，身体一定要好。唐宓很赞同外婆的想法，读书也确实是件体力活儿，没好的身体不行的。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流感让班上的人都生病了，只有她没事。那之后她更加勤奋锻炼，就算在忙碌的学习中，也坚持每天晨跑二十分钟，周末打几个小时的羽毛球。
唐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觑了下外婆的脸色，又说：“不提你舅舅也罢了。小宓啊，我跟你说，你要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你二姨我这一辈子，就发现一件事，女人还是要靠自己，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唐宓目瞪口呆；“爷爷奶奶？我的？”
然而，唐宓答应丁霄霄的事情也该兑现了。晚自习后，她特地去了一班的教室外等叶一超，跟他结伴回宿舍。
“嗯……他也是这么说的。”
唐宓没问她细节，只知道她晚上哭了很久，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丁霄霄沉默了一整天，唐宓问她什么话，她也不回答，体育课的时候她闷闷跑回宿舍睡觉去了。
“你妈认识你爸的时候，你爸还在上大学，你爸出身很好……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和你妈也不住在一起了，只偶尔联系一下。”唐月顿了顿，“你爷爷奶奶希望你爸出国去读书，你爸为了你妈，无论如何都不肯出国，毕业之后就找了个工作。他们想结婚，但你爸的证件被你爷爷奶奶扣着，结不了婚，只能暂时同居。”
“我不要的。”唐宓连连推辞，“我都这么大了哪能收压岁钱。”
她这么回答。
“好的。”
唐宓摇了摇头。一年前她就已经决定放弃竞赛上大学这条路了，现在再想也不过是平添遗憾罢了。
关薇接不上任何话，只能尴尬地站在宿舍一角闷声不语。是啊，出风头又有什么不好？个人的选择，只要不妨碍别人，都是好事。
“要回去的。”
“你爷爷奶奶有没有联系过你？”
欢天喜地的运动会因为女生宿舍的偷盗事件而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无论如何，运动会终于圆满结束。
看来他已经忘记丁霄霄还喜欢他的事情了。
唐宓也忍不住莞尔：“你的想法真是不错。”
（1）班的同学们一致认为，这事儿好解释，唐宓之前拿不到年级第一是因为准备数学竞赛浪费了太多时间，而她现在果断放弃竞赛，就拿到了第一。
她的确是有所醒悟的样子，严晓冬揉揉她的脸：“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当然只出于个人的好奇。”
唐宓用湿帕子擦了擦外公的墓碑。
“女生扮霸王，男生扮虞姬？倒是很有趣啊。”
叶一起侧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唐宓：“你的英语有进步吗？”
徐露诧异：“你怎么想到要主动去演霸王？”
如果说他有些功劳，那么，应该算是进一步提高了她对英语的重视程度。如果以前她用五十分钟学英语，现在她用了一个小时。英语和数学不一样，英语是一门立竿见影见效很快的学科，付出足够的努力，很快就能收回来。
“算是吧，寒假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做一下。开学后我再看看。”
“又过了一年了，总不能比去年差，”叶一超这样回答，“再说今年的题目简单一些，满分的也有不少人。”
她的成绩有所进步，李知行没有变化，这事儿让唐宓有点儿内疚，她认为自己对他没有保留，该说的该讲的，都已经说尽了。
“在家里没人做饭。”
唐宓提醒她：“我只拿到了这一次年级第一呀。”
钱财失而复得，兼之这段时日李知行在英语上帮她良多，让她心情大好。这愉快的心情体现在了成绩中，期中考试她拿到了年级第一。抛开老师的夸奖不论，她自己都有些震惊——从高中开学到现在，她虽然总保持在年级前三名的状态，但第一名还从来没拿到过，年级第一名通常是（2）班的女生郭嘉颖。
他微笑道：“何老师，这件事不在于我们表演什么，取决于（2）班表演什么。”
她感到有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眼睛猛然完全睁开。
她转头看向舞台，舞台上的表演如此热烈，她也看得入了迷。
“好吗？”
“但是，学校食堂的饭菜也不怎么样。”
两年之后的现在，李知行却拒绝上台表演。
期末考试虽然结束，但学校没放寒假，还要继续补课，为时一周。叶一超作为早就不为高考担心的人，参加竞赛后本可以早早回家过春节，根本没必要再回学校，于是众人说，叶一超实在是个好学生，认真又低调。
刚刚睡觉的时间虽然短，但让唐宓大大恢复了精神。她心情轻松，也可以表情轻松地闲谈：“就是为了不弹琴？”
外婆弯下腰从篮子里拿出了几张纸钱点燃，絮絮说：“阿雪，在那边你也要好好过啊，妈这辈子对不起你……只能帮你把孩子带大了……”
关薇冷不丁说了句：“你是喜欢出风头吧。”
丁霄霄当然不笨，她也是杀过了千军万马，能到这宣州中学读实验班，考上国内前十位的大学不成问题的优秀学生。叶一超用这种办法来拒绝人……大约，真的很让人难堪的。
是啊，现在回想起李知行的话，不得不佩服他见解过人。
两天后他回到学校，让全校师生都很惊讶。
唐月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
什么付出都不会白付出的。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看来，也没有谁的荣誉和赞美来得轻松。
李知行又道：“你今年CMO满分，恭喜。”
“我说了，她不听……”
“说了什么？”
丁霄霄咬着牙，恨恨地说：“你知道叶一超和我说什么吗？”
唐宓展颜一笑。
“那就好，我很担心你。”
唐宓的外公很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他当年病了太长时间，最后还是医治无效，只给外婆留下了数额惊人的外债——外婆当时还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养孩子还要还债，唐宓也不知道外婆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她简直无法想象。三十多年过去，连墓碑上的字都模糊了，只有后刻上的两个孙子辈的名字还算清晰。
名片上的头衔很漂亮，宁海市某某连锁超市的副总经理。
她放心不下外婆，无论如何，她努力节省每一分钱，也会坚持每个月回家一趟。
唐宓低声说：“外婆……我在宣州，看到了小朗。”
“我不弹钢琴很久了，要参加晚会，我还得再找老师练一段时间，太麻烦。”
“啊？”
同学们说：“不看你看谁啊……”
外婆慢慢咳嗽了一声。
唐宓摇了摇头：“不，二姨，谢谢您了，我不会去找他们。”
丁霄霄从被子里移出一只眼睛：“真的？”
李知行扬起嘴角微笑：“我叫她一起来的。”
唐宓跟叶一趟提起丁霄霄的要求，他显得非常困惑：“为什么？”
唐月这次回乡是为了迁父母的坟，也顺带着请了全村人好好吃了一顿，唐宓和外婆也受邀参加。
最高兴的是班主任何老师。她说：“我们（1）班也算出了一口气了！”
“不，他不喜欢我。”
“当然好啦，但是我还是郁闷啊！”
“这么说你们还真是朋友。”叶一超加重语气，“那我也跟你说过，别再帮我和丁霄霄牵线搭桥，你也不听。”
本村最大的新闻，就是十年没回村里来的唐月回来了。唐月在外面奋斗了二十年，终于苦尽甘来，村民们说她现在是资产百万千万的有钱人。唐月当年和唐宓的母亲唐雪一起到宁海这座大城市去打工却有着不同的命运。
她忽然问：“二姨，我爸如果还活着，会喜欢我吗？”
“唐宓，这次CMO有道题挺有意思，不算难，但解法非常多，待会儿回教室我说给你听。”
“你这不是明知那是个坑还送丁霄霄去跳吗？没摔死也要摔个半残。而且偏偏是高三这个时节。”
“没错。”
“谁？”
“老唐啊，一晃眼，你都死了半辈子啦。”外婆坐在坟前的石头上，看着唐宓烧着纸钱，“这么多年过去，唐宓也这么大了，你的孙子还是没来看你，说起来他也十五六岁了……”
他没有解释，只说：“既然这样，明天晚上自习后，你叫丁霄霄出来，我和她谈一谈。”
“这件事情你别管了，以后都别管了。”
“原来你和我一样啊，……这样也好，你也不是老是无情无欲的样子……”
运动会结束后，又到了一月一度的放假时间，全校同学走了个精光。亏得大家都是本市人，虽然都丢了钱，但是坐公交车的钱还能凑出来，家庭条件好点儿的，还有家长来接。譬如丁霄霄的父母一早就接她回去了。
“不过，外婆。”唐宓的声音顿时低了八度，“他没认出我这个姐姐。”
她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以叶一超的标准，大概是觉得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很蠢的。”
四周的同学都在专心收拾自己的书桌，她抽出一个笔记本，递给李知行。
回到学校之后，唐宓获知了好消息——李知行没有说错，那场失窃案件还不到一周时同就已经水落石出。
“啊。”唐宓手忙脚乱地接过，“我知道了。谢谢。”
严晓冬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很确定。你按我说的做。”
但唐宓隐约觉得不是这回事。以她对叶一超的了解，他大概只是觉得自己家里没人做饭且自己做饭太麻烦，才回到学校的。她的想法没多久就得到了证实。
死心也好，在一棵树上吊死总不太好的。
唐宓微笑着说：“难怪你的钢琴弹得么好。”
“我知道你要上大学了，现在上大学也挺花钱……你爷爷奶奶家条件不错，他们也许会帮你的。”
全班安静了一会儿，脑子里飞快勾勒着反串的那幅图，无不哈哈大笑。
“那谢谢二姨。”
书包怎么看都挺沉，李知行问她：“你有必要背这么多书？”
半晌后唐宓回头看她，她趴在上床，已经睡着了——大约的确想通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入睡。
“哦，你要回京啊？”
“好吧。”
“拖累？你是什么意思？”
外婆慢慢捶着大腿，摇头说：“长得俊啊？男孩长得俊有什么用呢。”
“你是有骨气的孩子，不去找他们也没关系。”唐月说，“我只是看着你们祖孙俩，觉得挺难过的，很希望有人能帮帮你们。”
李知行想了想：“两三种吧，我只能想到三种。”
她每天早上很早起床，做好早饭，在竹林下背两三个小时的英语，又帮着外婆地鸭子赶到稻田里去。冬天里农活不太多，她不用花太多时间做家务，只要一有时间都在自己房间里学习，做卷子做题。
虽然知道唐宓的数学能力非常高，但李知行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十二种？这道题的解法有十二种？”
唐宓试图把钱拿出来还给唐月，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于是，全班同学齐齐转过目光，盯着最后排的李知行。高三（1）班和大多数理科班一样男多女少，重点是，女生大部分不擅长文艺节目，高一时李知行担任班长，他很快察觉到这一点并且对此感到绝望，当他发现女生完全没办法出节目时，只得自己出马，走上舞台表演钢琴独奏。当时，一曲震惊全校。
唐宓回到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第二天，丁霄霄的模样果然应验了她的想法，丁霄霄脸色惨白六神不在——受到打击之大远超过之前的任何一次。
唐宓认真地说：“叶一超，数学竞赛到了CMO一等奖的程度后，大家的努力程度都差不多了，剩下完全看天赋。但是高考比竞赛简单一点儿，肯吃苦就没有太大问题。”
卢明远说：“语言类节目，最大的问题是剧本吧？谁来写？”
李知行正在对她微笑：“我还在想要不要叫醒你，我们班的节目开始了。”
叶一超侧头看着她：“你要去参加的话，一等奖也没问题的。”
她带着成绩回了唐家村，和之前十七年来的每一个春节一样，跟外婆一起过春节。素来寂静的唐家村分外热闹——外出打工、求学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回来之后除了过年，村民们也没闲着，办喜事、办婚宴，整个村子热闹得很，现在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公路旁、草地里都停满了车。
“你们别看我，高一那次我只是救急。再说，钢琴演奏这种事情，表演一次还能让人眼前一亮，表演两次那就是笑柄了。”
“想要不弹琴，只好出主意了。”
李知行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直视他：“叶一超，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你不能插手。”
“那我应该怎么办？我没办法对丁霄霄说‘不’的。”
“二姨，我记住了。”
唐宓跟他打了个招呼，他脸色一下子就亮了，打了饭就在她身边坐下来了。
“嗯，谢谢。”
外婆露出了微笑。
严晓冬顿时松了口气，表情也轻松下来：“那就好，唉，还是要有朋友啊。”
“既然如此，你不如告诉她，我还是不喜欢她。”
“是的，我也没想到。”
“无所谓。有得吃就行，吃什么倒是没关系。”
李知行放轻了声音，含笑道：“那首曲子根据几首流行歌曲改的，主旋律是与Love Story你要是想听的话，我可以再弹给你听。”
“她是我朋友，你又不喜欢和她打交道，所以我来问你一下……抱歉。”
何老师也颇期盼地瞧着：“李知行，你有什么主意？”
她不在乎。
两个实验班一直有着暗暗的竞争，之前的运动会上，（1）班赢了（2）班，（2）班很不高兴，决定在文娱方面赢回一筹。高三的两个实验班，一个擅长体育，一个擅长文艺。
新春晚会的表演在学校的大礼堂，全校师生坐进去后，就显得非常拥挤。室外很冷，但是礼堂内十分暖和。大礼堂的座位是按照学号排的，唐宓坐下时，没什么意外地发现自己左边的人是李知行。
“阿宓，有件事，你外婆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你也大了，有些事情也不能老瞒着你，应该告诉你了。”
是啊，还是要有朋友。只有朋友，才会在你困难的时候伸出援助的手来。
正如李知行所说，这个小品情节简单，总共就需要四个人模仿，两男两女，排戏也简，操作简单，自然也有人自告奋勇表示愿意表演搞笑节目，比如丁霄霄。
“初七之后应该在了。”
丁霄霄都习以为常了，撇嘴道：“是啊，我是喜欢出风头，这里有什么不好？”
“忘记名字了，似乎是去年的时候咱们认识的其他省的人吧。”
她是被笑声惊醒的，黑暗中舞台光芒大盛，她眼前一片雪亮，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叶一超微微皱眉：“你的话说得太早了，我又不会看错人。”
唐宓微笑盎然，失而复得的感觉太好了，她心情确实不错。
外婆叹息：“这都好多年不见了吧……”
“外公，妈妈，我和外婆来看你们了。”
“外公，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外婆的。”
“是啊。”
唐宓心中叹了口气。她想起了叶一超以同样淡定的语调说：“重要的是乐趣，而不是分数”。这种面对高考的淡定态度，她也很想学一学，轻松地说出“成绩足够就可以”，但是他们毕竟站在不同的台阶上，因此也只可羡慕，不能仿效了。
“那你们呢？还在互相帮助学习？”
整个年级两个实验班，成绩一般来说是平分秋色，但是由于年级第一的郭嘉颖和奥数金牌得主叶一超都在（2）班，总让何老师觉得抬不起头来，而今她似乎也可以扬眉吐气一下了，虽然时间大约有点儿晚。
“我不觉得遗憾。”唐宓说得很慢，“数学竞赛的事情，我已经尽力了，二等奖是我能达到的极限。即便能再一次入选CMO，我只是再一次认识到，世界上有些人永远比我厉害，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比不上。”
丁霄霄闷闷着没说话。
唐宓说：“CMO总不会太简单的。”
冬天踩着秋天的脚步也慢慢临近了，一层层的秋雨之后气温骤降，眼看着一年一新春文艺晚会又要开始了。和高一高二时代不同，高三学生对这项期末考试前夕举办的话动爱好很有限，高三（1）班尤其如此，是个对艺术和表演没多大兴趣的班级，不过，班主任何老师精神振奋，在第四节课上让同学们推选节目。
“要回去看我爷爷奶奶。”
“你知道吗？他出了一道数学题让我做，超难的数学题！我连题目都看不懂，当然不会做。然后他跟我说，他脑子里只有数学，其他什么事都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而我并不聪明，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不能和他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因此永远不可能喜欢我。”
李知行问他：“都要放寒假了，你根本不用回学校，怎么回学校了？”
“好的。”唐宓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您。”
“敷衍她就可以了。叶一超已经保送京大数学系，研究生阶段他会去美国，哈佛、麻省，加州理工……总之都是美国顶尖名校，最后多半留在美国工作，而丁霄霄肯定上不了京大，大约也去不了美国的这些顶尖名校。男女们不能行走在同一条路上，自然而然就要分开。丁霄霄也没那么蠢，叶一超不在她身边时，她才可以好好看看别的男生。”
“是，我周末就去办银行卡。”
“是这样啊。那初七后你有时间没？我们出去逛逛。”
“你爷爷奶奶的联系方式。”唐月最后总结性地说，“我想你舅舅应该可以打听到。”
一月初的时候，叶一超离开学校去宁海某重点中学参加奥数冬令营，（2）班还开了一个小小的欢送会，气氛热烈，连隔壁的班都听得清清楚楚。去年的时候，是她和叶一超两人一起去的，两个人坐了两个小时高铁，去邻省的某名中学培训。
何老师大彻大悟，仔细想了想：“好像决定跳舞。”
“有人借给我了。”